妖貓夜行

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望著眼前陌生卻又熟悉的女人，男人心裡疑惑。

他一直知道，感情的世界裡，有只懂得付出的人也有只懂得接受對方付出的人；有習慣等待的人也有習慣被等待的人。

他知道，知道自己是只懂得接受對方付出、只習慣被等待的男人。

所以當初在尋找身上那一根被上帝取出的肋骨的時候，他費盡心思地挑選、比較，甚至明白告訴與他交往的女人他缺的是什麼樣的肋骨。

尋尋覓覓中，只有她說願意作他需要的那塊肋骨。

當時的他，好高興。

她也如他所願，盡職地擔當起他所缺的肋骨的角色——不斷不斷地付出、不斷不斷地等待。

他以為，這樣子他的生命就能圓滿，因為他找到了他的肋骨。

但事實並非如此。

在她不斷地付出、不斷地等待下，他不斷地接受、不斷地被等待卻反而使生活變得沈重。

她的付出、她的等待，引起他的愧疚，成了心靈上的重擔。

被付出、被等待，變成壓力，重得讓他喘不過氣。

終於，一張短短的字箋結束了這一切，在他開口喊停之前——

我累了，單方面付出的生活沈悶有如喪鐘般讓人窒息。

我累了，等待你的日子孤單得讓我無法繼續忍受下去。

我累了，不願守在你身邊卻怎麼也得不到你回頭看我。

他慶幸，分手由她提出而非他，這讓他覺得好過些。

畢竟，他們兩個人之中總是她付出，他接受她的付出。

然而，分手不過短短數日，沒有她的日子枯燥得像一片嚼了許久的口香糖般無味。

他覺悟了，明白自己的人生不能沒有她；失去她，一切不再那麼色彩繽紛。

所以他她出來，想告訴她以後他會改變，不再讓她的付出沒有回應、不再讓她孤單地等待，希望再續前緣。

這是他第一次的付出，主動掏出赤裸裸的心在她面前，心臟就像青春期少年初次告白般，忐忑跳動。

坐在他面前的女人，輕啜一口不加糖的黑咖啡放下，杯底與杯盤敲出清脆一響，好像敲在他急促怦動的心壁上。

他期待，過去那兩片嚐起來帶有淡淡櫻桃味的唇瓣說出他想聽的話。

女人無言，上身橫過桌面輕吻他的唇，退開的同時，走出促膝而坐的世界。

挺直了的背脊，讓她看起來像株獨立的冷冬傲梅，不再是他所熟悉，站在他身後始終沈默低垂的含羞草。

坐在原位的他不得不抬頭，對上她俯首低望的視線。

「我覺悟了，沒有你的世界，我能做完整的自己。」說完，她人也走了。

他愣了、傻了，只能目送她離開。

一分鐘前被吻的唇留下了淡淡的薄荷味，而非他所熟悉的櫻桃芳香。

他才明白，女人的覺悟多麼徹底。

他的覺悟卻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