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貓夜行

我想我這次在老鬼家養傷讓祝媽嚇壞了。

只要我一不在她腳邊，或讓她看不見貓影、聽不見叫聲，祝媽就會「小花、小花」地直找我。

我真的很想說：祝媽，我不會離開的。只要您那寶貝兒子乖乖別亂跑，基本上我都不會有事的，OK？

但我不能說，在他們眼中我到底還是一隻貓，雖然最近被蜘蛛精丫豆仔刺激到，開始翻起祝辰羽的英文課本，但還是得乖乖裝成一隻老實貓。

不得已，我只好將元神一分為二，說到這可就得說說我們妖貓得天獨厚的天賦異稟。

九命怪貓——這句話，人類的老祖先倒是沒說錯，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能輕輕鬆鬆分開元神，不必像其他眾生得修煉到一個程度才能分出一個。

但也不是一開始就能分出九個元神，那可是妖貓中的妖貓，還是要靠修煉才能達成的最高境界，但最少都能分出一個。

不要問我大聖爺的七十二變是怎回事，人家是神不是妖啊！改天自個兒寫信去問他老人家，別問我，我跟大聖爺不熟。

總之，我又一開始，分出一個元神跟著祝辰羽上學，另一個則窩在家裡向祝媽撒嬌做乖貓。

本以為混著妖、魔、神三族力量的自己會走火入魔，沒想到這三股力量在我體內都沒出亂子。

我猜我一定是米克斯種。==||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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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藏起自己，跟著祝辰羽到學校，才知道我不在的這十天發生了什麼事。

後知後覺不是我願意的，實在是他們不敢上老鬼家找我。

真正跟他們說上話，是第十二天的事。

我才知道這十天裡，他們已經想到一個辦法好保護他們的主人。

「大姊大姊！」才進學校，女鬼丁香（終於知道名字）塞給我一張冥紙。「這您收著。」

「啥？我又不用這種東西。」

「不是啦，這是我們的班表，臨時找不到便條紙就拿這來充數了。」

「沒事排什麼班表，你們決定開鬼店了啊？」

「不是啦！」丁香委屈地說。「沒辦法啊，主人的家就那麼一丁點大，我們的煞氣又那麼重，順便一個跟著主人回家就會出現靈騷現象，搞得一團亂，為了避免這種事發生，大夥想好了，排個班表，大家輪流，早上從學校出發去接主人，放學的時候就跟著主人到家門口再回學校，這樣就不會有靈騷了。」

真不知道該說這幾隻鬼是兇煞還是傻憨，他們盡忠職守得讓我覺得汗顏。

「就不怕學校靈騷哦。」我說。

「學校很大，不怕。」

「你們六隻窩在一起還是會有問題不是？」

「所以——」丁香湊過來咬耳朵。「這是秘密，大姊千萬別說出去哦……我們發現躲在課外活動組後面那條巷子就不會有靈騷，大概是因為有魔老鎮在那裡吧，所以就在那搭伙了。」

換句話說，這六隻鬼把腦筋動到老鬼的魔威上頭了。

「你們最好不要被他發現。」

「怎麼可能。」丁香說。就在我心想這票兄弟姊妹真懂變通的時候，她下一句話把我打入地獄。「我們已經先跟老鬼大人說好了，老鬼大人說沒問題，反正記大姊您帳上，所以小花大姊，我和哥哥弟弟們能有個棲身之地都是託您的福啊！老鬼大人真是個好魔，還幫我們蓋了小祠堂讓我們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真真是個好魔啊！」

丁香說到最後熱淚盈眶，我聽到後來是欲哭無淚。

＠＃％＆◎……這票鬼兄弟姊妹是想怎樣，嫌我的擔子不夠重，還要加碼嗎！

我彷彿聽見老鬼「嘿嘿嘿、桀桀桀」的笑聲，又好像看到他得意張揚的角……

「你們、你們、你們——」

「大姊！您怎麼口吐白沫啦？！救人——不，是救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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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不懂生命有什麼不可承受之「輕」，但我非常清楚生命有什麼不可承受之「重」。

……為什麼每個人都想往我身上加東西？知不知道我的圓形禿愈來愈嚴重了？再這樣下去，我變回人形被以為是河童比被當成貓女的機率會更高啊……

為什麼沒人替我想一想？！

回到學校第一天就知道這種事，我抓抓頭頂，果然又開始掉毛……

「咦？小花頭頂的毛又變少了……」窩在客廳掛點一半的我聽見祝媽這麼說。

唉……隱形扒在祝辰羽肩上的我也顧不得這樣會不會讓他覺得肩膀沉重，我已經生無可戀，死又何哀了。

祝辰羽還沒進教室，我就聽見小朱的聲音。

「……搞什麼鬼，男生上什麼家政課，老禿一定是瘋了才會想到這鬼主意，還要我們班當試教班。」

彭大海更是激昂悲憤。「最慘的是還請了男老師——天啊！家政課耶！請男人來上家政課幹嘛？要也要請女人啊！美麗可人的女老師、甜美可愛的小蘿莉，那才是家政的王道啊！都已經是只差剃度就變少林寺的和尚學校了，還不想辦法造福一下我們這些可悲慘淡的青少年，算什麼英雄好漢，死老禿！」

「認命吧，只剩一年半了，do it by self with Playboy的日子就要過去了，等上大學就由你玩四年了。」祝辰羽安慰他那些豬朋狗友。

我根本沒辦法想「玩男孩」是什麼意思，我的眼睛、我的腦袋在轉到王凱身上的時候就當機了。

他、他、他……背後後後後後……

黑髮藍眼的小男孩對我揮揮手，惡殘殘地笑著。

「Hi, my name is Jay. What’s your name, kit？ Dad told me I have to be friendly——」

我弓背、貓毛直豎，嘶吼：「給我說．中．文！」

為什麼蜘蛛精的兒子會在這？！就趴在王凱背上？！

男孩聳肩，雙手一攤。「嘖，連英文都不會。」

「生為台灣人，死為台灣魂，呷恁祖媽講、台、語！」

「哇講呆意嘜ㄟ通。」

尚好係「呆意」啦，講賣輪轉的小鬼……「你怎麼會在這——」悚然一驚。被小鬼嚇得現在才想起來。「你老爸呢？」

左右張望，那個恐怖八腳殺人魔呢？哪裡去了？

「快來了。」小男孩笑嘻嘻環抱王凱的脖子。「Mammy！Mammy！」

王凱皺了皺眉，又轉了轉脖子，似乎很難過的樣子。

但酷男嘛，就算覺得自己肩膀沉重得像罹患五十肩，也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

他調整坐姿，繼續聽好友們打屁。

「你說快來是什麼意思？」

不用他再說，同類的氣息猛然打上我的背。

「Good morning, 各位同學早。」沉厚的聲音、兒兒呐吶的道地北京腔，一聽就知道——

不會吧？！我驚恐、我嚇酷、我剉屎！我兩眼瞪凸！

「我姓關、關文彥，是你們的家政老師，也是英語會話的代課老師。」一個金髮藍眼男站在講台上，不必妖氣也很有存在感。

更何況，還高大威武得像個美式足球四分衛，左眼還有三條疤。

——不，請不要問我是誰的爪痕。（別過臉）

他的眼睛先掃到王凱，揚起亮出白牙的微笑。（天曉得他是對他兒子笑，還是對王凱笑）

然後看到我，眉頭打了個結。

「——這學期試辦的家政課，我想教大家織毛衣。班長，請把棒針、毛線和講義發給大家。」

天！千年鬼面蜘是家政老師，還教織毛衣？！

這個學校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