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客棧.君字房
「能不能……輕一點?」屠允武忍著呼痛的念頭,儘量讓聲音一如平常。
「像這樣?」宮仲修使勁按在離瘀青處不遠的穴位。
「哇啊!唔……」
「像這樣是嗎?」他再問,趴躺在榻上的男人連忙搖頭。
「你氣我?」
「怎敢?閣下見義勇為,英雄救美地救了這家客棧的女掌櫃,留下這光榮的輕傷,何罪之有?」
分明就在生氣。屠允武心想,臉上揚起賊笑。
「你笑什麼?」
「我希望你生氣,」他翻身,將他拉躺到自己身上,不理他扭動掙扎,繼續道:「那表示你在意我。」
「不。」
「什麼?」屠允武抱高他,與自己對視。「你不在意我?」
「不是,我——」
「就說嘛,你果然在意我。」屠允武飛快打斷他,志得意滿地插話。
「屠允武!」
「我總不能眼睜睜看那掌櫃被離休一掌打飛,掛在樑柱上當雕飾吧?」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說穿了,都是離休的錯。」
「你就做對了?」
「最超碼我沒傷人,沒讓人受傷,完全照你的要求。」屠允武討好地說,雙手從他雙頰往下移至腰間。「吶,你覺不覺得自己該給我一點點獎賞?」
「獎賞?」
「好比——這個?」偷得一吻後,他問。
「已經給你了。」雙掌平抵他胸口,打算起身。「放手,我要起來。」
「真的嗎?」屠允武軒眉攢緊,哭喪著臉瞅視。「你真的要捨下我離開?」
「我要放回藥瓶——」
「放這就行。」他搶過,擱在床邊的矮几。
「屠允武!」
「好啦,就這樣了。」壯碩的身子一翻,立刻將原先躺在身上的人反壓到自己與床榻之間。「看在我救人受傷的份上,今晚就聽我的好嗎?」
說話時,兩手飛快解開隨意束紥的衣帶,鑽進衣下,掌觸精瘦的身軀。
「慢著!你——唔……」宮仲修抓住恣意妄為的手,阻止他繼續往下遊走。「你的手……不要這樣!啊……」
「可以。」沙啞的聲音低低回應,停不下的吻紛紛落在嘴唇、頰邊、頸項,一路滑至胸前,以舌逗玩敏感的朱紅。「我不用手……用嘴……」
「不?!」宮仲修突地渾身一震,胸腹高起、背彎如弓。「啊……你、你——」
「我怎麼?」
「你——」慾火燒紅的眼瞪著壓在身上強忍慾望不動的男人,登時,宮仲修發現自己很難再開口說個「不」字。
拒絕的掌沿著胸膛的路徑纏上他寬肩,拉下來重新貼上自己。
「隨你……」
屠允武雙眼綻放神采,涎笑俯身。「那我就不客氣了。」
燙熱的吻如錢塘江潮朝宮仲修洶湧直撲。
他有預感,明早醒來,自己會非常後悔今晚對他的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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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門客棧.親字房
趴在窗櫺,離休發現隔壁的幾間廂房陸續熄燭,看來都已入睡。
未多時,背對的門扉被從外頭推開、再閤上。
「怵言。」
「什麼事?」甫進門的怵言回聲。
「晚膳之後你到哪去了?我看見你跟夏侯焰——」
「公子。」他糾正。
「我不是他的屬下,」離休理直氣壯。「我跟他是朋友;還有,夏侯焰說過他把你當朋友看,而非下屬,該改口的人是你。」
怵言沈默一會才開口:「習慣了。公子也不在意,無妨。」
「我在意!」離休踱步向他。「你為什麼非得把他當主子看不可?」
「因為他是主子。」
咻——離休頓覺背後吹過一道冷風。
「好涼薄的答案。」盲目的愚忠恐怕是他這輩子都無法改變的秉性了,離休搖頭,無力扭轉他忠誠的腦袋。「算了。」
轉身欲走回窗邊,才跨出一步,立刻被人向後拉扯,身勢迴旋半圈,硬生生撞上在等著他的銅牆鐵壁。
「噢,你做什麼?!」撞得他鼻子好痛。
「受傷了?」
「當然,我的鼻子撞上你硬如石板的胸口,能不傷嗎?」
「我是說方才的比試,你受傷了?」
離休呆了半晌,見他表情愈來愈不自在,揚起得意的笑。「你擔心我?」
「是,我是擔心你。」
「你果然——呃?」他竟然承認了?!離休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真的受傷了?」怵言打量他全身,見他發愣,乾脆動手解開他衣裳自己看。
「慢、慢著!」離休慌了,同行一年,怵言對他行禮如儀,除了私底下的親吻摟抱,不曾有過其他舉動。「怵、怵言?」
離休話未說完,怵言已經攢眉打量他光裸的上身,沒見到任何瘀青血痕,這才放下心來。
但,望見離休酡紅的羞惱神情,怵言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做了什麼,呼吸頓時窒礙,發出一聲倒抽口氣的低喝。
眼神,也在這抽息中逐漸變得深沈……
夾帶某種火焰的目光燒得離休驀然想起他白天所說,終於明白那句「今晚你給我記住」的含意。
尷尬退步,立刻被扯住。
「夜、夜深了。」他忙說。
「是深了……」直盯著他看,怵言低啞的聲音虛應道。
然後——再也不是離休能掌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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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門客棧日誌
唐.至德元年.九月十九
客棧外,八匹駿馬嘶鳴啡啡,大有蓄勢騁馳的意氣風發,座騎上的八名男子正相互交談。
「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逢,各自珍重了!」屠允武抱拳告別。
「你也是,別給仲修添麻煩了。」離休損人地提醒道,視線不小心掃見怵言,兩頰泛起淺紅,咳了聲。
「什麼話?!」屠允武氣得哇哇叫。
「說得好。」西門獨傲趁機射出冷箭。
「各位,珍重。」夏侯焰抱拳揖禮,代西門獨傲說出他說不出口的話。
「希望將來有緣再相逢。」宮仲修微笑道。
「何必看緣分?」風唳行腦子一向動得快。「乾脆以這家龍門客棧為地點,約定一年一會不就得了?妳說好不好啊,掌櫃的?」笑眸往下睇凝等著送客的女掌櫃。
「不!不不不不!」女掌櫃想也不想,立刻答道。
「真失禮。」風唳行皺眉。
「失禮的是你。」呼延律龍提醒道。
「那些將士就有勞妳了。」宮仲修不忘叮囑。「希望不會給妳帶來麻煩。」
「已經給我添麻煩了……」女掌櫃細細聲說,沒敢讓這八名客倌聽見。
沈默的怵言忽然開口:「未時快到了。」
一句話,提醒眾人離去的時候已到。
「好!」屠允武突然長喝,執疆驅馬揚起前蹄人立嘶鳴:「終須一別,各位!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數道聲音同時回應,壓過站在客棧大門前說「後會無期」的女掌櫃。
之後,八匹駿馬分成四、二、二——三組陣仗,朝三個方向分散遠去,只留一地沙塵飛揚在龍門客棧門前。
「呂、呂大娘。」小二怯生生跑出來,緊張道:「軍爺們一個個醒了……」
「知道了。」女掌櫃——人稱呂大娘,哀嘆一聲。「看來昨兒個進的帳得全送給北庭都護府打通關節,才能免去麻煩了。」
唉唉……真不知道那八個人是什麼來頭,把她害成這德性。
一年一會?後會有期?
不!不不不!千萬別又挑上她龍門客棧來玩!呂大娘內心暗暗祈禱。
而想起回頭還得磨墨記述日誌,心中又是一痛,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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