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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新書報報:《落難山賊》

發行日:嗯……九月的某一天……


想知道被我們家的慎行在《一介凡夫》上集中挑了寨的山賊頭子掉到哪個北大荒了嗎?

嗯嗯~就是掉到這裡來啦,呵呵~

 【文案】

這女人有毛病麼?
他記得自己倒下前想做的最後一件事是舉刀將這對母子砍成兩半,
要不是突然又想睡覺,豈容他們活在這世上!
而她竟然叫他……恩公?!瘋了不成?!
他可是人人聞之喪膽、官府深惡痛絕的殺人鬼、斬人狂山寨頭子!
她……居然不怕他?!
不只如此,聽說她為了他到處跪神拜佛,祈求有人能醫治他的傷。
好吧!既然她這麼有佛心,又剛來了個據說是神醫的女丈夫,
他就勉為其難讓她救吧。
馬的!他是嫌女人愛吵愛鬧,但——該死的!
她不吵不鬧,他竟覺得煩悶,覺得憋屈,
甚至開始想念她對他揚起那種他見了就手癢想砍她的笑容……
這……他到底患了什麼該死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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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楔 子
  
「殺——給我殺!」
  
殺聲震天,拉開交戰的序幕。
  
戰旗飄揚,在殺伐間穿梭來去,殘陽似火,燒紅了無垠天際;草木浴血,染紅了山崖絕壁,已成戰場的牛斗山,刀光劍影,生死一瞬。
  
鏗!鏗鏘鏗鏘!刀劍棍棒交擊聲,聲破雲霄。
  
殺!殺殺殺殺!兩方叫陣鑼鼓響,響徹蒼穹。
  
盤踞在牛斗山立寨的山賊們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今天,一向貪圖安逸的江南西道節度使吳謙竟然會出兵剿滅他們山寨!
  
就算官兵長年怠惰操練、兵蠢劍鈍,但光是多出他們數倍的人數,就足夠以人海戰術消磨他們的戰力。
  
「頭子!」秦笑夢拉開嗓子,朝戰場中被最多官兵重重包圍的男人叫吼。「必須棄守了!頭子!」
  
戰場上的男人聞聲,視眼前刀劍如無物,轉頭看向站在遠處的秦笑夢,執劍的右臂一抬,像趕蟲子似地揮了揮手,再落下,又是兩個人頭落地。
  
唉唉唉,連三嘆。「要命唷,這人又殺紅眼玩起來了。」秦笑夢哀叫,眼底卻寫著濃濃興味,遠眺自家身陷戰場的頭子。
  
是夕陽染紅?還是他身上早已濺滿鮮血?看不見他原先穿著的天青色衣衫,只看見紅一塊黑一塊疊印交錯,像極新血覆蓋舊血層層疊疊出的顏色。
  
牛斗山寨的頭子,在近百名敵兵包圍中昂然煢立,安然自若,像逛大街似地姿意走動;而包圍他的敵兵只敢維持五步的距離隨之移動,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這樣是要耗到幾時。」秦笑夢自言自語道。搔搔腦袋,展扇欲搧風送涼,只聽見啪啦啪啦破紙舞風響,這才發現隨身的風雅摺扇早被砍破,「醜」不忍睹。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見他文弱書生落單,不由分說舉刀砍殺前來。
  
「殺——啊!」刀尖還未碰到秦笑夢的藏青襦袍,身上已經多了數道深可見骨的爪痕,一命嗚呼。
  
「太用力了麼?」秦笑夢甩去扇骨頂端的血肉,收扇。緊接著,一路衝向山寨最高處,朝底下大喊:「頭子!小弟無能,先走一步了!您慢玩,回見啊!兄弟們——撤!」語畢,立刻掏出煙筒,發放撤退信號。
 

  
嘶——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聲利刃劃破人肉時發出的撕裂聲。
  
哇啊——
  
也數不清是第幾次聽見的慘烈哀嚎。
  
魁梧的男人左手握刀、右手執劍,一聲徹天嚎喝,大步流星衝進包圍他的人牆,無視落在身上的刀劍,奇偉的身姿宛如滅世修羅,刀起劍落,人頭、斷臂、殘肢翻飛,血濺如瀑,慘叫不絕,只消須臾,便殺出一條血路。
  
「就這樣?」浴血的男人停步,殺氣騰騰的眼閃動森冷的嘲弄,百無聊賴地掃視身周一圈。「朝廷都沒人了?派你們這堆廢柴上山讓老子砍著玩?」
  
廢柴士兵們聞聲,臉色刷白,或面有怒容者回吼幾句,卻無人敢上前對戰。
  
忽地,一道身影從士兵的包圍網中竄出,當著男人的面,劈頭就是一劍。
  
鏗鏘!初次交手,刀嘯劍鳴,行家出手,一招即知高下。
  
「好劍法!」男人讚道,聲音相較之前面對廢柴群兵時顯得更精神。「難得有人可以跟老子對上幾招——你,報上名來!」
  
「在下江慎行。」對方嗓音清朗,透著溫和平實。「王海,束手就擒吧,否則別怪在下不客氣。」
  
王海大笑,甩開右手劍,只留左手長刀。這舉動落在高手眼裡,立刻知曉他擅用長刀,至於劍,不過是方便他快速增加砍殺的士兵腦袋數量罷了。
  
「姓江的,殺得了老子,隨你!」他道,長刀舞空,利刃似雨,綿密刀招直往江慎行飛撲而去。
  
這方,江慎行手腕連翻,旋出凌厲劍花,無畏無懼,飛身向前。
  
眨眼之間,兩人已交手近百招,平分秋色,勝負難定。
  
不知僵持了多久,夕陽悄然西下,月兔隱然東升,就在漆黑的夜空即將取代紅火似的滿天飛霞之際——
  
「放箭!」一聲長喝,自大後方傳來,正是領軍的江南西道節度使吳謙。
  
瞬間,箭雨直落,打得難分難解的兩人見狀,連忙收招各自閃躲。
  
包圍的士兵見有機可趁,紛紛拿手中刀槍充當暗器往王海的方向拋擲,想著能捅上一刀也好,一時間刀槍棍棒追隨箭雨,不分敵我一陣亂槍打鳥。
  
江慎行簡直不敢相信!身為朝廷士兵竟然抱持這番僥倖心態!
  
一方,被漫天刀箭逼退至絕壁的王海還真讓幾把刀槍瞎貓碰上死耗子地誤傷,其中甚至有一把槍矛透肩而過!
  
「原來還有這招。」王海大笑,縱是傷痕累累,眸裡的血腥戰意依然旺盛,熠熠目光鎖定身手不凡的江慎行,咧齒而笑。
  
江慎行愣了會,看出他的意圖,連忙衝上前,再起劍式,另一手運勁成掌,兵刃再相見同時,兩人對掌。
  
「後會有期了,姓江的!」王海桀笑,整個人被擊出斷崖往下墜落。
  
只有江慎行知道,他是借力施力,跳崖逃生。
  
「掉下去了!」一名士兵大喊:「王海墜崖了!」
  
此話甫出,一傳十、十傳百,不消片刻,已傳入每個士兵耳裡。
  
「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必死無疑啊!」有人說。
  
「死了死了!摔死了!山賊頭子王海墜崖摔死了!」他人應和。
  
瞬間,歡聲雷動,整座牛斗山差點被這徹天的歡呼聲給掀了。
  
只有江慎行在這歡樂的氣氛中保持沉默,走到崖邊,若有所思地俯視腳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真死了麼?他實在無法抱持這種樂觀的想法,無法忘記王海跳崖前那抹令人打自心底發寒的殘笑,彷彿那一跳不過就是常見的孩童遊戲,不值一哂。
  
連自己的命都能拿來玩的人通常很韌命。他很清楚,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就結束,最好還是提醒一下今日領軍剿寨的吳謙。
  
心念一定,他轉身,看見士兵們幾乎人手一把火炬,在山寨內外忙進忙出,席捲所有看得見的值錢物品,還有些人為了搶奪物品起了爭執率眾互毆。
  
這世道,誰是官兵誰是賊?
  
一時間,竟難以分辨。
 
 

  
「青龍頭,白龍尾,
 小兒求雨天歡喜,
 麥子麥子焦黃,
 起動起動龍王,
 大下小下,初一下到十八……」
  
青山外,三輛驛車整齊地排成一列,徐徐前行,孩童的歌聲自最後一輛驛車傳出,元氣十足的稚音和著噠噠的馬蹄聲,別有一番悠揚閒適的氛圍,讓人忍不住側耳傾聽,揚唇微笑。
  
「燕,燕,飛上天,
 天上女兒鋪白氈,
 氈上有千錢……」
 
就連驛夫,也是一邊聽著童謠,一邊打著拍子應和。
  
「我說小嫂子啊,妳家小寶兒唱起歌來像黃鶯似的,好聽得不得了啊。」蔡大娘挪了挪身子,對于解意這麼說。一會,從包袱裡取出果子,要送給坐在一旁的小寶兒。「來,小寶兒,這是蔡大娘送你的,謝謝你唱這麼多好聽的歌給大娘聽。」
  
「這怎麼好意思。」于解意溫笑,婉拒道。「寶兒本就愛唱歌,一路上哼哼唱唱的,還怕吵到你們呢。」
  
「哪兒的話。這娃兒的歌聲討喜得很,大夥兒巴不得他多唱幾首呢。」
  
偎在娘親身邊的六歲小娃忽地咧嘴揚笑。「大娘愛聽,寶兒就多唱幾首,讓大娘開心。」
  
「哎喲喲,這娃兒怎麼這麼貼心喲!讓人想不疼到骨子裡都難。」蔡大娘說,又掏出一粒山果,這回問都不問,直接塞到于解意手中。「別客氣,這果子是自家種的,不值幾個錢的。」
  
盛情難卻,于解意只好收下。「寶兒,還不謝謝大娘。」
  
小寶兒點了點頭。「謝謝大娘。」
  
「真乖喲。」蔡大娘拍拍孩子粉嫩的臉頰,笑得合不攏嘴。天生熱情的她,逢人見面交談過兩三句,順了耳、對上眼,便立刻當自家人看。「對了,你們母子倆去安東是為了——」
  
「不瞞您說,我們是去投親的。」
  
「投親?」蔡大娘傾身,圓臉寫著真誠的擔心。「哎喲喲,是發生什麼事了?這年頭不好過,帶著孩子大老遠地去安東投親可真苦了妳跟小寶兒了。」
  
「沒有的事。一路上幸得貴人相助,還算平安。」于解意抿唇捻笑,就見蔡大娘忽然雙手合十,不禁好奇。「您怎麼了?」
  
咦?蔡大娘回過神來,低頭看見自己合十的雙掌,露出困惑的表情。
  
怪了?怎麼剛瞧見這小嫂子笑的時候就想著要去拜觀音?「大概是連著這麼段時間都在車上度過,坐久了,頭昏,頭昏。」
  
「大娘要好好休息哦。」小寶兒滑下娘親身邊的座位,屁顛屁顛跑到蔡大娘面前,抬起像剛蒸好的肉包似的粉嫩小臉,眉頭微皺。「寶兒會擔心的。」
  
「哎喲喲,你這娃兒怎麼這麼窩心啊!」蔡大娘伸出圓壯的手將寶兒抱進懷裡又搖又摟的。「真想把你抱回家給我那老頭子瞧瞧。」
  
「不行不行,寶兒是娘的,不能跟大娘回家。」寶兒搖頭,煞有其事道。
  
「傻娃兒,大娘是說笑——哎喲!」馬車毫無預警停下,抱著寶兒的蔡大娘叫了聲,好不容易穩住身勢,沒等驛夫報訊,自個兒挪了挪屁股,伸手探向前方的車簾。
  
簾子連一角都還沒掀開,就聽見大凡山賊都能倒背如流的開場白: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糟了!是做沒本生意的。」蔡大娘暗叫,又多看了于解意一眼,哎呀叫糟。「小嫂子可別讓那些個沒天良的看見啊!妳這秀氣樣貌肯定會被山賊給捉回去欺負的。」她說著,急忙放下小寶兒,慌慌張張想著要怎麼藏人。
  
辦法還沒想到,後頭的車簾「啪啦」一聲,被人從外頭掀了開來。
 

  
鬼……殺人鬼啊……
  
魁梧的身影所到之處總是血紅一片,當然,也伴隨著屍橫遍野。
  
沒有屍體,哪來的鮮血淋漓?
  
……殺人鬼王海——斬人狂王海……
  
是啊,老子就是那殺人鬼、就是那斬人狂——怎?只許那個老皇帝一道皇令開戰邊疆、官府栽贓嫁禍斬人白鴨,就不准老子高興殺誰就殺誰?
  
什麼好處都讓狗皇帝和那票狗官拿了,還有什麼好玩的?
  
所以他要殺!殺殺殺殺——
  
「哇啊啊……娘!娘、娘——」
  
滿腦袋血腥殺意的美夢終結在娃兒尖得刺耳的哭叫聲中。躺在草叢裡睡得正香的王海濃眉深鎖,翻了個身,睡得迷糊的他感覺好像壓到了什麼,搞得自己右肩刺痛了那麼一下,只好又翻回來——繼續睡。
  
可惜,擾他好眠的不止一個——
  
「寶兒乖……」抽抽噎噎的哭聲來自女人。「別看娘,閉上眼睛,別看……」
  
「嗚啊啊啊……娘!娘——嗚哇哇……不要欺負我娘!」
  
該死的小鬼……哭得像鬼叫的,還讓不讓人睡?!
  
「哇啊咬我!」男人鴨叫的粗聲更刺耳。「該死的小鬼!敢礙老子的事,當心老子一刀分了你!」
  
嘁!誰敢在他面前自稱老子!
  
「別——爺,求您,別傷害我的寶兒……寶兒……」
  
「娘——娘——」
  
吵死了……吵死了——
  
「嘿嘿,美人兒,讓老子好好享用妳,滿意了,說不準就帶妳回寨裡去當押寨夫人。嘿嘿嘿、哈哈哈、哇哈哈——」
  
吵——死——了——王海霍地彈跳起身,朝雜七雜八、擾他好眠的聲音來處吼了回去:
  
「他奶奶個熊!你會不會做山賊、懂不懂規矩?!要殺就殺、要搶就搶、要姦就姦,知不知道廢話多自找死啊!吭!」
  
……現場一片靜默。
  
也難怪靜默,畢竟誰想得到草叢裡會忽然蹦出一個男人是不?
  
十來名搶劫殺人的山賊沒想到。
  
被山賊綁成肉粽串的小老百姓沒想到。
  
險些被領頭的山賊給玷辱的良家婦女沒想到。
  
一心想著要保護娘親、不停哭叫的小寶兒也沒想到。
  
是的,沒有人想得到,怎麼可能想得到?突然冒出來的程咬金全身浴血,右肩插了一支斷矛,手裡提了一把五尺長刀,怒目熠熠、站姿凜冽,宛如鬼神現世。
  
鏘、鏘、鏘、鏘、鏘——大刀小刀掉滿地,前一刻還兇神惡煞的山賊,這一刻全嚇白了臉,連武器滑了手也渾然不覺。
  
「鬼……」
  
不知道是哪個山賊先開始,緊接著,是接二連三的應和——
  
「鬼……鬼……是鬼啊啊啊……」
  
兇惡的山賊們登時作鳥獸散。
  
至於被丟在原地的可憐小老百姓們——
  
眼睜睜地看著那全身浴血的鬼神一步步走出草叢,逼近自己,承受不了刺激的慘叫一聲昏厥過去,還清醒的莫不緊閉雙眼,口中直念「南無阿彌陀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希望能成功驅鬼。
  
「誰……」鬼神的聲音低沉如鼓。「是誰……」在老子睡覺的時候吊嗓哭叫?
  
「娘!娘!嗚嗚……」因為是個娃兒,沒被綁的寶兒嗚咽跑回娘親身邊。「娘沒事、沒事,不怕嗚嗚……不怕不怕……」
  
這哭聲……王海轉頭,染血的雙眼視野所及均是鮮紅,隱隱約約只看得見一大一小的人形輪廓。
  
虛浮的腳步往抽噎難聽的哭聲方向移去。
  
「對,乖寶兒,娘沒事、沒事……」驚魂未定的于解意一手抓緊被撕破的衣襟,一手將孩子攬入懷中,整個身子仍顫抖不止。
  
不能哭,絕對不能哭!于解意咬唇,忍住害怕的嗚咽。都已經身為人母了,不堅強點怎麼行。
  
「好寶兒,你一定嚇壞了,乖,別怕,有娘在——」一襲黑影兜頭籠罩下,于解意倏然停口。
  
怎麼回事?天怎麼突然黑了一大半?母子倆同時抬頭。
  
入眼的高壯黑影看不清面容,只有兩道兇光筆直射向他們母子。
  
須臾,只聽見對方嘿嘿嘿,笑得陰風慘慘,一口白牙閃啊閃的。
  
「小鬼,剛是你在哭嗎……」
  
「娘、娘嗚、嗚哇啊啊——」孩童承受不了太多恐懼,撲倒在娘親懷裡痛哭。
  
很好,沒找錯人。王海移目,紅眼對準那較小的人形輪廓,握刀的左臂高舉,眼看長刀就要落在無助相擁的母子身上——
  
鏗!五尺長刀,驀然墜地。
  
碰!九尺男人,不支倒地。
 

  
「小嫂子,不是我不通融啊,實在是那漢子也不曉得是什麼來歷。妳也瞧見了,他傷成那樣,能不能撐過今晚還不知道呢,要是就這麼死在驛車裡多穢氣,妳說是不是?」
  
「車伕大哥,若不是他,我們今日都逃不過那些山賊的毒手,看在這份上,讓這位爺上車好嗎?我來負責照顧他。您放心,我會付他的車資。」于解意屈身跪地。「就請車伕大哥通融通融,將我們送到下一個城鎮就成了,拜託您。」
  
寶兒有樣學樣,跟著他娘跪了下來。「拜託您,車伕大哥。」
  
「哎喲!」車伕忽然身形趔趄,莫名其妙地撞上馬車車頂。「我的頭喲……」
  
「我說還是讓這位爺上車吧。」蔡大娘不忍,插嘴道。「就上我跟小嫂子坐的車,也好有個照應。要是嫌穢氣,就讓小嫂子下車的時候給你包個紅包討吉利去穢氣總成吧?」
  
「我會包、會包的!」于解意趕忙接話,感激地看了蔡大娘一眼。「車伕大哥,就請您發發慈悲幫個忙吧,解意先謝謝您了。」
  
車伕又是皺眉又是嘆氣,磨磨蹭蹭了老半天就是不點頭,最後還是于解意瞅見蔡大娘示意,塞了百文錢之後,才勉為其難同意。「好吧,不過就到下個城鎮哦,一進鎮你們就要下車,沒第二句話好說。」
  
「這是當然。」于解意抿唇微笑。「多謝您了,車伕大哥。」
  
「真沒辦——」話到一半的車伕忽然改口,神情迷惘地雙手合十,彎腰一拜。「是,我佛慈悲——噫?」猛地醒神,不明白地看著自己的手。
  
鬼了!他剛在拜啥?車伕困惑地搔著頭,跳回車上等他們備妥出發。
  
「喂——就你、你,還有你!」得到車伕同意,一旁的蔡大娘吆喝,學起韓信點兵,挑了車隊裡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放心,都是同村的人,這一路上大夥互相照顧幫襯,不過小事一樁。」
  
話才剛說完,小伙子們已經七手八腳將人抬進驛車。
  
只是——昏迷的王海實在高壯得緊,加上右肩又插了把矛,幾乎佔去車廂大半的空間;不得已,身材福態的蔡大娘只好移到前頭的驛車去,留下于解意母子與王海同車。
  
上車前還特別叮囑于解意,有什麼事就大叫,大夥會立刻衝過來幫忙,直到她點頭允諾,才安心上車。
  
不一會,驛車隊再度出發。
  
驛車搖搖晃晃了好一會,才離開山道重新回到馳道上,坐起來也平穩多了。
  
「娘,」寶兒打了個哈欠,偎進她懷裡。「寶兒想睡……」
  
「累了就睡吧。」于解意幫兒子調整好睡姿,在他粉嫩的包子臉上親了口,拍著他的背哼著小曲兒哄他入睡。
  
今兒個發生的事也夠這孩子受了。
  
「妳給了他多少?」
  
「赫唔!」聽見自己倒抽口氣的聲音,于解意立刻捂嘴。
  
這娘們捂什麼嘴?老子真這麼難看,讓這娘們嚇成這樣?
  
「不、不是的。小女子是怕讓他們誤以為出了什麼事衝過來,擾了恩公休息。」一直到聽見她的聲音,王海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口。
  
「衝進來又怎樣?老子一刀一個砍了他——」等等!「恩公?老子什麼時候變成妳的恩公了?」這女人有毛病麼?他記得自己倒下前想做的最後一件事是舉刀將這對母子砍成兩半,要不是突然又想睡覺,豈容他們活在這世上。
  
她還叫他恩公?瘋了不成?
  
「若不是恩公為我們趕走山賊,今日大夥兒早就死於非命了。」
  
「女人,那套說詞騙別人成,騙老子就太可笑,妳當老子傻了嗎?」雖然撂的是狠話,但由於血氣過虛,幾乎與苟延殘喘無異。
  
「恩公,小女子說的是實話。」興許是眼前的人說話虛弱帶喘,再加上傷勢重得嚇人,減了于解意的恐懼,悄悄移向他,注意到血汙底下乾裂的唇瓣。「恩公,要不要喝點水?」
  
「妳敢再近一步,老子就宰了妳!」
  
面對這句威脅,于解意的反應是立刻將長刀拖到車廂另一頭——他伸手碰不著的角落。
  
接著取來水袋,湊近王海的嘴。「恩公,喝點水好嗎?」
  
「老子說不喝就不——」咕嚕、咕嚕嚕……身體的本能勝過意志,在水袋就口的瞬間牛飲了起來。等他喝夠了,水袋也差不多要空了。
  
于解意利用所剩不多的水沾濕帕子,小心翼翼擦拭他被血漬染得幾乎看不見膚色的臉。
  
「再碰老子,老子就一刀分了妳。」虛弱的威脅連才睡著的寶兒都吵不醒。
  
「恩公忍著點,我儘量輕些。」于解意一手輕抵他腦袋,一手執帕輕輕擦拭,從飽滿的天庭、眉骨高聳的雙眉、深鑿的眼窩、遮住半張臉的虬髯……
  
輕擦緩拭,潔白的帕子沾上或紅或黑的汙漬與血塊,鮮血染紅的眼逐漸分明了起來,視野不再只是血腥的石榴紅,透過車窗斜入的薄陽灑落在她身上,帶來似夢非夢的恍惚。
  
白淨,是打破血紅入眼的第一個顏色,在她臉上。
  
不是挺美的一張臉,最多是清秀的相貌;但不知怎地,看著看著就不想移開。
  
「好了,這樣恩公也覺得好過些了是不?」于解意點了點頭,似是對自己的作為感到滿意,抿唇捻笑,溫慈的目光對上側臥的王海。
  
王海忽然皺眉。傷重得舉不起來的手癢得受不了,只能動動指頭抓搔止癢。
  
搞什麼鬼!突然很想——
  
一刀砍了她!
 

  
……作夢?還是醒著?
  
明明睜開了眼,為什麼眼前還是一片黑?
  
「娘,這叔叔一直睡,都不醒耶……」是那個小鬼的聲音。
  
不醒……他沒醒?沒開眼?
  
「別吵叔叔,他受傷了,正發燒著呢。」軟趴趴活像快死透了的聲音——啊,是那個娘們。
  
「發燒?」感覺有什麼肉肉的東西往自己臉上拍。「哇!好燙啊。」
  
「是啊,叔叔生病了,得好好休養才行。寶兒乖,幫娘一起照顧叔叔,嗯?」
  
直到冰涼的濕意貼上額頭,將他拉進黑甜鄉,沉沉睡去……
 

  
……第幾次的半夢半醒?王海自己也懶得數了。
  
還是黑漆漆的一片,這回他清楚意識到自己醒了,也沒醒。
  
「小嫂子,不是我不願救,實在是不能救啊……」多了個蒼老的聲音,嫌氣長似地又唉又嘆。「那矛都不知道嵌在妳家相公身上多久了,幾乎是和血肉相連,若硬要拔出,恐損及血脈,稍有不慎就是血盡人亡。這……唉唉,請恕小老兒無能為力,妳家相公——能撐幾天是幾天。」
  
「那鎮上還有其他大夫麼?」又是那軟腔軟調讓人聽了就煩的聲音。
  
還有——相公?那是什麼玩意?誰是她相公?
  
啪!啪啪!肉肉的鬼東西一下拍臉頰、一下在額頭,淨擾人。
  
「寶兒。」軟聲多了點強硬。
  
「娘,叔叔的臉還是好燙好燙哪……」童稚的聲音漸遠。
  
寶兒?是那小鬼的名字嗎?敢情那肉肉的鬼玩意是他的手?
  
好你個死小鬼,等老子睜開眼睛,第一刀就砍了你!
  
蒼老的聲音又起:「我們靜升鎮只是個小鎮,鎮上就我一個大夫——小嫂子,好好珍惜這幾天的時間吧。」
  
「真沒有辦法了麼?」
  
「我們鎮東有間廟,供奉的是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很靈的,或許可以讓妳家相公——走得舒服些,唉……孤兒寡母,可憐了……」
  
「謝、謝謝大夫……」軟聲帶了哭音。
  
哭什麼哭!老子又還沒死!就算死了也不干妳的事,哭個屁!
  
還有——老子才不是妳相公!敢亂認相公——哼!等老子醒來,第二刀就砍了妳,臭娘們!
  
他奶奶個熊,連在心裡罵人都這麼費勁,什麼鬼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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